表演藝術是一個稍縱即逝的藝術。
落幕了、拆台了、燈暗了,剩下空蕩蕩的舞台,適才的華麗彷彿從來不存在。表演者能透過一次次演出的磨練累積實力,但,劇場設計作品總隨著演出落幕而被封藏,劇場設計師們如何理解自身與世界的關係?
 
潘蜜拉•霍華(Pamela Howard)人稱劇場設計教母,她發明了Scenofest 劇場藝術節,Scenofest結合了舞台美術Scenography 與節慶Festival兩個字,1994年首屆Scenofest舉行,很快地,Scenofest不負眾望的成為劇場美學的全球慶典。
 
Pamela Howard在OISTAT 五十周年全球慶祝大會上,以「A Touch on the Times」為題,分享七位藝術家對她人生的影響,這七位藝術家分別是:John Bury(英國)、David Borovsky(俄國)、Ilmars Blumbergs(拉脫維亞)、Abdelkader Farrah (阿爾及利亞)、Lee Byoung Boc(韓國)、Jaroslav Malina(捷克)、Adam Kilian(烏克蘭)。
 
這七位藝術家都曾經歷二次大戰,戰爭對於社會的整體摧殘未能壓制對藝術的渴望。Ilmars Blumbergs曾說「我的繪畫比我的話語更大聲」,對於Pamela Howard而言,藝術家的聲音在於「提出新點子」以及「交換藝術想法」,對於劇場設計的熱忱以及永不妥協的精神,造就了超越時間的跨國友誼。
 
創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?可否透過系統性教學挖掘每個人的創意能量?David Borovsky給了一個經典答案,「以創意的方式運用一張影像,就是一種創作」,這句話亦深深的影響Pamela Howard對於藝術的態度,從叛逆少女到劇場設計教母,Pamela Howard未曾停止挖掘藝術對於社會的影響力。她不像某些藝術家採取自溺的姿態,她的作品總是努力與社會對話,而她與她身邊的藝術家,深深影響了冷戰時期的國際藝文交流。
 
冷戰時期的跨國交流 模型箱底的藥品
1977年,John Bury在拉脫維亞策畫一個英國劇場設計的展覽,Pamela Howard是同團的藝術家。拉脫維亞當時仍舊是蘇聯的管轄範圍,人與貨物進出都必須嚴格管制。一行人到當地發現「啊,要遊行,可是身上完全沒有旗幟,怎麼辦」,該怎麼辦?藝術家的能力正是「從一無所有中創造意義」,他們就地取材,揮舞著超市塑膠袋、鐵鋁罐,打造一支令人難忘的英國設計師隊伍。
 
Pamala Howard回憶「當時,我老納悶,為何我們的模型箱比別人多出六吋?我原本以為是為了讓模型能有充足的空間安放」她說,「後來我才發現箱子底層塞滿了阿斯匹靈等藥品,我們就這樣以模型箱子偷偷運藥品給東歐的同事們。」她笑著補充,「當然,後來的我,也變得超會用模型偷運藥品的。」冷戰時期的跨國交流,就是這些藝術家們的腳步串成的。
 
一楨暗藏秘密的版畫
Pamela Howard在拉脫維亞之行認識了知名畫家Ilmars Blumbergs,Blumbergs贈給她一幅抽象版畫,畫上是一抹紅色墜入泥塘漸漸沉沒。原來,畫上的一抹紅色暗喻著蘇聯政權,而「一抹紅色墜入泥塘」正暗示著蘇聯終將瓦解,而Ilmars Blumbergs盼望拉脫維亞藝術家的心聲,能被西方各國聽到,才選了Pamela Howard作為信使,年輕的Pamela Howard果然沒有引起海關的懷疑,她得以順利攜帶這幅畫回到英國,一直到今天,這幅版畫依舊掛在Pamela Howard的牆上。
 
在冷戰期間,OISTAT國際劇場組織是東西歐藝術家交流的唯一管道,時至今日,OISTAT更是全球劇場人的重要平台。OISTAT歡慶50周年之際,Pamela Howard動人的故事,點出OISTAT的核心價值。「藝術有什麼用?」「拚經濟才是王道」,全球紛紛砍文化預算之際,對於文化預算的質疑聲浪從未少過,Pamela Howard的故事展現出藝術家對於社會文明存續的重要性,當眾人都喪失信念時,藝術是人性光輝之所在,哪怕再微弱,總能照亮一點點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