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刊載於art plus 3月號/2017 第65期
點此看政治就是一場表演—《Unified Estonia Assembly》所創造的魔幻時刻

 
主持人:
魏琬容|OISTAT國際劇場組織營運長
與談人:
Ene-Liis Semper|NO99劇團藝術總監
Tiit Ojasoo|NO99劇團導演
耿一偉|臺北藝術節藝術總監

 


魏:Unified Estonia計畫之後,造成什麼影響或效益?
Ojasoo:單就結果來看,Unified Estonia延緩了愛沙尼亞民粹政治的升高,並減緩存有陋習的政黨壯大。然而該計畫更重要的,在於捕捉到了當時愛沙尼亞民粹主義高升的景況。我很幸運在川普當選前完成這個計畫,現在已非實行的時機了。
 
魏:在台灣,常有人說「藝術歸藝術,政治歸政治」,請問您對這句話的理解?
耿:劇場和政治都是情感上的操弄,差別在於觀眾是否自願性的接受。藝術當然跟政治有關係,端看處理的是哪一種政治。Unified Estonia處理的偏向「真相」的政治,讓觀眾從中看到操弄、真相建構的過程;台灣劇場處理的大多是「正義」的政治,為社會不公發聲,我們比較少處理關於「真相」的政治。
 
魏:在充滿衝突與對立的年代,藝術家、劇場人應該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?
Semper:在Unified Estonia之後,約莫一年後,愛沙尼亞最大的政黨Reform Party,爆出財務醜聞,我們再次把這樣的主題以藝術呈現。NO99劇團的戲劇顧問以真實事件為本,整個劇本約三分之二是真實事件,再加入黑色幽默,把政治人物寫入劇作中,並且進行公開讀劇。 這個劇本躍上了愛沙尼亞最大的報紙,被許多其他劇團搬演,這樣的計畫不一定會改變現實,卻能讓政治人物有所警惕。最終Reform Party領導人之一辭職下台。
 
Ojasoo:藝術家在不同時機應扮演不同角色。像是在戰亂這種極端的情況,藝術家的任務就是保有人性(stay human)。我認為,當社會有些危機得以作為創作材料,是藝術發展的最佳時機,愛沙尼亞的歌唱革命便是在危機中誕生的藝術創作。藝術家最重要的角色,應該要持續的對話與溝通,透過藝術展現各種觀點和意見。
 
耿:愛沙尼亞如何跳脫德國式和俄國式的劇場,走出屬於自己的劇場美學?
Ojasoo:愛沙尼亞曾反覆被德國和俄國統治,劇場文化也是如此。俄國劇場著重描寫心理,德國劇場則著重概念;NO99劇團強調演員間的交流,演員需要感受到彼此,以及他們站在舞台上的目的。我們最重要的一個演員練習叫蜘蛛網練習,演員們背對彼此,當某人動作時,其他人也要同時移動,這個練習需要極大的專注力才能完成。我們通常在不同作品中使用同一批演員,讓他們產生更緊密的連結。
 
Semper:德國劇場和NO99最大的不同,是演員非常依賴文本,抽離文本後,卻無法直覺地回應彼此。我認為劇場最重要的是演員間的火花,因此我們也嘗試做了兩小時沒有台詞的演出,這是個很大的挑戰,但結果非常成功。
 
魏:雖然NO99拿的是國家補助,但做的計畫卻在批判國家?
Ojasoo:國家補助並不會干涉製作內容。事實上,我們的計畫並非批判。藝術能夠映照出社會的樣貌,透過作品讓大眾知道社會如何運作。
 
觀眾:表演藝術之於政治的可能?
耿:台灣的小劇場在八零年代十分盛行,因為可以對社會造成影響,但是現在劇場已經沒有這樣的功能了。台灣太喜歡強調事情是否「有用」:藝術可以帶來多少產值、觀眾?對社會有何貢獻?但劇場最重要的,其實是保有社會自由的聲音,保留那一點火種。
 
魏:我想請三位用一句話總結今天的討論,可以是給要跨入劇場的年輕藝術家一點建議,或是談談劇場對你而言是什麼?
Ojasoo:請專注在你覺得最重要的事情上,若你明確知道想在創作中傳達的訊息,不論是否有足夠的資金、人力,必定會找到方法。另外,現在藝術面臨的強敵是媒體,媒體擁有令人難以想像的力量,年輕藝術家應該思考要如何面對。
 
Semper:透過不斷的累積,將能量和資訊內化,終有一天可以創造出令人驚豔的作品。
 
耿:劇場就像是酒吧,喜歡的人才會去!
 
 
攝影:王弼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