▍表演藝術是一場自我淨化
細膩的宇暄感受力極強,進到劇場就成了不斷吸收膨脹的海綿,總用所有的感官去共感演出,「這種經歷已經有太多次,而且會非常深刻,深刻到像是《詩學》裡提到的Catharsis(宣洩;淨化)。」她引用英文系所學的經典來詮釋自己的看戲經驗,亞里斯多德認為悲劇能夠淨化並釋放我們的悲憫、恐懼與激情。先經歷豐沛情感,而後釋然放懷,這正是宇暄在表演藝術中所感受到的。
回頭看來, 其實不需要多盛大正式的場合,才能點燃一個人的熱情。對宇暄來說,最早的表演啟蒙也許就只是國高中時期熱舞社、音樂班的演出。家中沒有看展演的習慣,但她並不需要誰的帶領:「如果你真的喜歡,你就會默默往那個地方過去。」高中期間,她報名雲門舞集的志工,參與的那場戶外公演更加造就了她對表演藝術的無可自拔,「戶外公演讓人感受到,表演藝術是沒有那麼遠的。不會讓你覺得好像需要屬於哪個階層、什麼條件,才能欣賞。」
升上大學,較為獨立之後,她開始更頻繁地購票觀賞正式演出。英文系上戲劇課程的薰陶、黑盒子劇場和公演活動,亦使她愈發確立熱忱所在。當時在修讀現代舞課程時,她還曾接受駐校的驫舞劇場為期兩個月的培訓與指導,並參與課程最後展演。這一切經歷都使她更貼近藝術領域。
中大英美語文學系與驫舞劇場合作課程之展演〈時間的樣式〉(攝影|Kenneth Lee)
▍走進畫廊初試啼聲
宇暄畢業後於畫廊任職(圖|邱宇暄提供)
欣賞藝術的人很多,其中多數人滿足於遙遠的觀望,宇暄則不然。從出路寬廣的英文系畢業後,她把對藝術的喜愛延伸到職涯中,就職於畫廊,從事展覽專案企劃。她負責管理專案的大小事,「最重要的是與各個職位的溝通協調。」一場展覽中,她需要跟展務、典藏、行銷等部門合作,也需要跟公司外部的設計師、攝影師、工程等各式廠商協調。她強調,這是一個分工細緻、許多職位彼此牽動的工作。
在畫廊的期間,宇暄遇到最大的挑戰是展覽的論述文字。非本科的出身,使她需花費額外的時間,鑽研策展所需的藝術史知識。但在此同時,英文系的背景為她帶來了另類的資產──「換位思考」的能力。這使她在策展期間,與各部門、廠商協調時,能從多元的角度去分析不熟悉的人事物、接受與既有價值觀相左的觀察,換位思考的應用層面則是去預設可能發生的情況,並準備得更為周全。
嘗試過視覺藝術領域後,宇暄感到自己的不足,也懷有許多懸而未決的迷惘,從而開始思考更多可能──回校進修?抑或是投入其他藝術領域?在此同時,她廣泛地觀看許多國內外的線上演出,並正巧得知OISTAT實習計畫,於是期待能藉此精進自己的藝術行政能力、探索表演藝術行政的更多面貌。宇暄也就此告別了藝廊的工作。
▍OISTAT總部實習──站在各自的位置,互放光亮
宇暄(前排左二)與OISTAT夥伴、前任實習生合照(圖|總部提供)
實際進入實習之後,宇暄首先透過與前任實習生的對話,更加認識藝術行政研究所以及舞團行政的內容,也更明白藝術行政有哪些方向可以走。專訪前總部團隊提供的資源與書籍,也讓她學習到人物專訪的技巧,對她來說是相當深刻的體驗。
「每個人都很知道自己擅長什麼事情,也都在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職。」她如此形容OISTAT的工作團隊。她觀察到在這裡不同職位之間有很好的溝通,整個團隊很有向心力,對實習生的態度也相當溫柔,「OISTAT實習是一個很好發揮的地方,不用太擔心做錯事或失敗,可以盡情的嘗試,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,大家都樂於給予一些看法,或是跟你一起討論。」而當實習生進入撞牆期、糾結在一些枝微末節的事情上,也總有人會適時地提點她們,讓她們看見不同的切入點。
身處於緊密互動的團隊中,勢必有許多與人交接、共事的時候,於是「有限的時間」成了宇暄最大的挑戰。許多任務使她認知到需妥善安排時間並與人溝通,才能夠順利銜接工作。這些小細節都是宇暄在過程中,不斷地學習、修正的部分。
工作之外,實習還別具意義。在OISTAT的期間,宇暄第一次感受到擁有一群「知音」的美好。在過往的生活圈中,她較少遇到同樣熱衷看戲的夥伴。但在OISTAT的辦公室裡,她能與任何人聊展覽和演出。她雀躍地說道:「能夠跟人當面聊演出的感想、深入去討論,是非常棒的經驗。」
▍舞台背後的魔幻時刻
《樹林跳:跳島舞蹈節》樂齡工作坊 學員們享受舞蹈(圖|邱宇暄提供)
結束實習後,宇暄接續擔任OISTAT與驫舞劇場籌辦的《樹林跳:跳島舞蹈節》專案。這同時是她踏往表演藝術行政的一步。
談及藝術行政究竟哪一點令她如此著迷,她說:「很吸引我的一點是,可以幫助藝術家完成他的演出。又有的時候是能夠很近距離地看到觀眾因為這個演出而得到的收穫、並參與整個演出的發生。」
跳島舞蹈節的樂齡工作坊,也許就是她的魔幻時刻。當年跳島舞蹈節在樹林舉辦,並邀請當地樂齡居民參與工作坊。許多參與者未必有接觸舞蹈的經驗,但隨著藝術家的指導,長者們逐漸放開包袱,略帶生澀地頓足起舞。到最後的成果發表,宇暄清楚地感受到同學們享受其中,並深深地被感動。「這些時候會讓我覺得跟表演藝術靠得很近。會覺得藝術行政的身分,可以參與歷程,並讓這些事情發生,會覺得很感激。」她神色柔和但情意深切,「你不會只是從觀眾的視角,看到台上短短幾分鐘的演出而已,而是看見了背後的整個過程。」
在OISTAT的實習過程中,宇暄也意識到藝術行政對於表演藝術產業的健全發展而言,是不可或缺的角色。然而大眾較少與之接觸,在業界也未必人人都予以重視。在OISTAT宇暄才發現,不論國內外,都有很多人持續為改善產業的願景努力。
宇暄於《樹林跳:跳島舞蹈節》之工作側拍(圖|總部提供)
▍還不是最終答案
近兩年的疫情升溫,表演藝術為首當其衝的產業之一,直至今日都還未能照常演出、各式案子皆已停擺。為因應局勢,宇暄目前改為從事內容生產的文字工作與行政工作的接案,維持收入並等待一切重啟的那天。她坦言:「我也不確定未來會不會這樣走下去。現階段我是一方面訓練自己的寫作能力、累積自己的產出,另一方面也觀察局勢與產業的發展。」
從英文系兜兜轉轉走到視覺藝術,再降落到OISTAT與跳島舞蹈節,跨足文字工作的領域。宇暄變幻的路徑由她恆常的熱忱填充──走過幾度年華、跨過視覺與表演藝術、由觀眾轉為工作人員,她的視野與領域不停流轉,不變的則是對藝術的感動與忠貞。青春的年歲裡,任誰都是顫顫巍巍地探索夢想與目標,無人知曉答案位在咫尺還是遠方,但相信不論宇暄走過何處、將往何方,一切終將水到渠成,成長的游移也終將被安放。